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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卷十三

  杜甫詩云:“萬古仇池穴,潛通小有天。”則仇池者必真仙所舍之地。東坡在潁州,夢至一官府,顧視堂上,榜曰仇池。自後作詩,往往自稱仇池。如“記取和詩三益友,他年弭節過仇池。”按《唐書·志》,成州同谷縣有仇池,與秦州接壤,故老杜《秦州雜詩》嘗曰:“藏書聞禹穴,讀記憶仇池。”《送韋十六赴同谷郡》嘗曰:“受詞太白脚,走馬仇池頭”是已。歐陽仲醇父語人曰:“嘗夢上帝命我為長白山主,此何祥也?”明年,仲醇父亡。故東坡有詩云:“死為長白主,名字書絳闕。”《松漠紀聞》云:“長白山在冷山東南,白衣觀音所居,其山禽獸皆白,人或穢其間,則致蛇虺之害。”則知福地何處無之。白樂天之蓬萊山,王平甫之靈芝宮,歐陽永叔之神清洞,皆有詩章以紀其異,其亦仇池、長白之類欤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與”)?

  

  王仲致嘗奉使過仇池,有九十九泉,萬山環之,可以避世如桃源。而老杜《仇池詩》乃謂“近接西南境,長懷十九泉”何耶?

  

  《史記·蒙恬傳》:“秦並天下,使恬將三十萬衆,北逐夷秋,築長城,延袤萬餘里。”酈道元《水經注》亦云:“蒙恬築長城,起首臨洮,至于碣石,東暨遼海,西並陰山,凡萬餘里。”而魏陳琳作《飲馬長城窟行》乃云:“長城何連連,連連三千里。”王翰《古長城吟》“富國強兵二十年,斂怨興徭九千里。”何耶?

  

  汝人多苦癭,故歐公《汝癭詩》云:“傴婦垂瓮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甕”)盎,嬌嬰包卵鷇。無由辨肩頸,有類龜縮殼。”梅聖俞詩云:“或如雞精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嗉”)滿,或若猿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蝯”)嗛併。女慙高掩襟,男大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衣”)闊裁領。”東坡《量移汝州詩》云:“闊領先裁蓋癭衣。”又云:“汝陽甕盎吾何耻。”魯直《汝州葉縣詩》亦云:“癭民見我亦悠悠。”余嘗侍先人知汝州,見州治諸井,皆以夾錫錢鎮之,每井率數十千。問其故,一老兵曰:“此邦饒風沙,沙入井中,人飲之則成癭,夾錫錢所以制沙土也。”因思無錫惠山泉,清甘甲於二浙者,以有錫也。則老兵之言不妄矣。

  

  曹操入荊州,孫權遣周瑜與劉備併力逆曹公,遇於赤壁,曹公軍馬燒溺死者甚衆,軍遂大敗。蓋謂鄂州蒲圻縣赤壁也。黃州亦有赤壁,但非周瑜所戰之地,東坡嘗作賦曰:“西望夏口,東望武昌,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?”蓋亦疑之矣。故作長短句云:“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。”謂之人道,是則心知其非矣。韓子蒼知黃州日,聞賊起旁郡,有詩云:“齊安城畔山危立,赤壁磯頭水倒流。此地能令阿瞞走,小偷何敢下蘆洲!”遂直以齊安赤壁為周瑜所戰之地,豈非因東坡之語邪?

  

  俗言“腰纏十萬貫,騎鶴上揚州”,言揚州天下之樂國。如韋應物詩云“雄藩鎮楚郊,地勢鬱岧嶤。嚴城動寒角,曉騎踏霜橋”,杜牧詩(《歷代詩話》本脱“詩”字)云“秋風放螢苑,春草闘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鬥”)雞台”,“二十四橋明月夜,玉人何處教吹簫”等句,猶未足以盡揚州之美。至張祜詩云:“十里長街市井連,月明橋上看神仙。人生只合揚州死,禪智山光好墓田。”則是戀繆此境,生死以之者也。隋煬帝不顧天下之重,千乘萬騎,錦纜牙檣,來遊此都,竟藏骨於雷塘之下,其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真”)所謂“禪智山光好墓田”者耶!

  

  錢塘風物湖山之美,自古詩人,摽牓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標榜”,同)為多,如謝靈運云“定山緬雲霧,赤亭无淹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滯”)薄”,鄭谷云“潮來无別浦,木落見他山”,張祜云“青壁遠光淩鳥峻,碧湖深影鑒人寒”,錢起云“漁浦浪花搖素壁,西陵木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樹”)色入秋窻”之類,皆錢塘城外江湖之景,蓋行人宕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客”)子於解鞍繫纜頃刻所見爾。城中之景,惟白樂天所賦最多,所謂“潮聲夜入伍員廟,柳色春藏蘇小家”,“大屋簷多裝鴈齒,小航舩亦畫龍頭”,“燈火萬家城四畔,星河一道水中央”,至今尚有可考。

  

  荊州者,上流之重鎮,詩人賦詠多矣。韓退之云:“窮冬或搖扇,盛夏或重裘。”言氣候之不正。劉夢得云:“渚宮楊柳暗,麥城朝雉飛。”言城郭之荒涼。張說云:“旃裘吳地盡,髫薦楚言多。”言蠻夷之與鄰。張九齡云:“枕席夷三峽,關梁豁五湖。”言道路之四達。若其邑屋之繁富,山川之秀美,則罕有言之者。蓋自秦並楚之後,宮室盡為禾黍,未易興復,而況秦楚之後,代代為百戰爭奪之場邪!故東坡《渚宮》詩備言楚王宮室之盛,而繼之以“秦兵西來取鍾簴,故宮禾黍秋離離。千年壯觀不可復,今之存者蓋已卑。池空野逈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迥”)樓閣小,惟有深竹藏狐狸”之句。

  

  漣水軍有真君泉,在軍治園中。東坡嘗題字於石欄,又作長短句,所謂“勌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倦”)客塵埃何處洗,真君堂下寒泉水”是也。又有藍家井亦佳絕。二水清甘無比,嘗以惠山泉比試,而惠泉飜不及。余隨侍文康公僑寄此軍二年,每日烹茶,更用二水,遂擯惠泉不用。信知陸鴻漸《茶經》,張又新《水記》皆虛語尔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耳”)。山谷《省城烹茶詩》云:“閤門井不落第二,竟陵谷簾定誤書。”亦謂此也。歐公《再至汝陰詩》云:“水味甘於大明井。”則知天下甘泉不為陸、張所錄者,何可勝數哉?

  

  白樂天《九江春望詩》云:“壚煙豈異終南色,湓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盆”)草寧殊渭北春。”盖不忘蔡渡舊居也。老杜《偶題》云:“故山迷白閣,秋水憶皇陂。”盖不忘秦中舊居也。東坡《橫翠閣詩》云:“已見西湖懷濯錦,更看橫翠憶峨眉。”殆亦此意。

  

  蘇東坡兄弟,以仕宦久,不得歸蜀,懷歸之心,屢見於篇詠。東坡《金山詩》云:“江山如此不歸山,江神現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見”)怪驚我頑。我謝江神豈得已,有田不歸如江水。”《送程六表弟詩》云:“憑君寄謝江東叟,念我空見長安日。浮江泝蜀有成言,江水在此我不食。”子由《汝南遷居詩》云:“病暑暑已退,思歸未成歸。”《初得南園》云:“千里故園魂夢裏,百年生事寂寥中。”及子由潁濱買宅,坡又和其詩云:“劍關大道車方軌,君自不歸歸何難。山中故人應大笑,築室種柳何時還。”則二蘇未嘗一日不懷歸也。嘉祐丙申歲,老蘇在京師,乃有厭蜀之意。嘗有意嵩山之下,洛水之上,買地築室而居。故為詩曰:“岷山之陽土如腴,江水清滑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清”)多鯉魚。古人居之富者衆,我獨厭倦思移居。”是時鄉人陳景回自蜀居蔡,故以是詩告之。則是二蘇欲歸蜀,而老蘇欲出蜀也。厥後老蘇葬於蜀,而治命指其墓旁庚壬地為二子之藏,而二子終不得歸焉,信知人事不可期也。又歐陽永叔居官之日多,然志未嘗一日不在潁也。《下直詩》云:“終當自駕柴車去,獨結茆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茅”)廬潁水西。”《齋宮偶書》云:“誰為寄聲清潁客,此生終不負漁竿。”《呈同行三公》云:“買地淮山北,垂竿潁水東。”《秋懷詩》云:“鹿車終自駕,歸去潁東田。”《送職方》云:“三年解組來歸日,吾已先耕潁水頭。”《書懷》云:“潁水多年已結廬,白首歸來一鹿車。”《表海亭》云:“潁田二頃春蕪沒,安得柴車自駕還。”《青州書事》云:“君恩天地不違物,歸去行歌潁水傍。”《謝石枕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扌穴”)蘄(宋本作“竹”头)簟詩》云:“終當卷簟攜枕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歸”)去,築室買田清潁尾。”《清明日詩》云:“有田清潁間,尚可事桑麻。安得一黃犢,幅巾駕柴車。”《送祖擇之》云:“待君歸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今”)日我何為,手把鉏犂汝陰叟。”《歸田樂》云:“吾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我”)已買田清潁上,更欲臨流作釣磯。”觀其思歸之言,重複如是,豈懷祿固位者哉?老杜云:“非無江海志,瀟酒送日月。生逢堯舜君,不忍便永訣。”此永叔志也。

  

  晉孝武初奉佛法,立精舍於殿內,引沙門居之,故今人皆以佛寺為精舍。殊不知精舍者,乃儒者教授生徒之處。《後漢》包咸、檀敷、劉淑傳,皆有立精舍教授生徒之文。謝靈運《石壁精舍詩》曰:“披拂趨南徑,愉悅偃東扉。”皆靈運所居之境,非佛寺也。故李善注云:“精舍者,今讀書齋是也。”葉少蘊所居號石林精舍,蓋用此義。

  

  白樂天所至處必築居,在渭上有蔡渡之居,在江州有草堂之居,在長安有新昌之居,在洛中有履道之居,皆有詩以紀勝。故其自謂云:“予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余”)自幼迨老,若白屋,若朱門,凡所止雖一日二日,輒覆簣土為台,聚拳石為山,環斗水為池。”所謂君子之居,一日必葺者耶?

  

  梅聖俞《寄題歐公醉翁亭詩》云:“日暮使君歸,野老紛紛至。但留山鳥啼,與伴松間吹。借問結廬何,使君遊息地;借問醉者何,使君閑適意;借問鐫者何,使君自為記。”全體歐公《醉翁亭記》而作。余謂滁之山水,得歐文而愈光;歐公之文,得梅擬而愈重。

  

  晉謝安居金陵之冶城。洎廢,李太白嘗營園其上,賦詩云:“冶城訪古跡,猶有謝安墩。梧桐識佳木,蕙草留芳根。”後為王荊公之居,公為詩曰:“我名公字偶相同,我屋公墩在眼中。公去我來墩屬我,不應墩姓尚隨公。”至於敘其所居草木,則又有詩云:“千枝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枚”)孫嶧陽,萬本母《淇奧》。滿門陶令株,彌岸韓侯蔌。跳鱗出重錦,舞羽墮軟玉。”此等句抑可以想像其林巒之盛,今復為瓦礫之場矣,可勝歎哉!

  

  韓文公宦游四方,險阻艱難,莫甚於登華山泛洞庭之時。《荅張徹詩》云:“洛邑得休告,華山窮絕陘。倚岩睨海浪,引袖拂天星。磴蘚澾拳局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跼”),梯飇颭伶俜。”《贈張十一詩》云:“蒼茫洞庭岸,與子維雙舟。霧雨晦爭泄,波濤怒相投。雞犬斷四聽,糧絕誰與謀。”觀此尚可寒心也。

  

  韋應物《聽嘉陵江聲》云:“水性自云靜,石中本無聲。如何兩相激,雷轉空山鳴。”《贈李儋》云:“絲桐本異質,音響合自然。吾觀造化意,二物相因緣。”二詩意頗相類,然應物未曉所謂非因非緣,亦非自然者。

  

  皇祐三年,荊公倅舒,與道人文銳、弟安國擁火游石牛洞,翫李習之題字,聽泉而歸。故有詩曰:“水冷冷而北出,山靡靡而旁圍。欲窮源而不得,竟悵望而空歸。”元豐間,魯直嘗至其處,亦題詩云:“司命無心播物,祖師有記傳衣。白雲橫而不度,高鳥倦而猶飛。”蓋俲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效”)其作也。晁無咎《續楚詞》載荊公詞,以為二十四言具六藝群言之遺味,故與經學典策之文俱傳,未曉其說也。

  

  煙霞泉石,隱遁者得之,宦遊而癖此者鮮矣。謝靈運為永嘉,謝玄暉為宣城,境中佳處,雙旌五馬,遊歴殆遍,詩章吟詠甚多,然終不若隱遁者藜杖芒鞋之為適也。玄暉《敬亭山詩》云:“我行雖紆組,兼得尋幽蹊。”《板橋詩》云:“既歡懷祿情,復叶滄洲趣。”自謂兩得之者。其後又有《鼓吹登山》之曲。且松下喝道,李商隱猶謂之殺風景,而況於鼓吹乎?韋應物、歐陽永叔皆作滁州太守,應物《遊琅琊山》則曰:“鳴騶響幽澗,前旌耀崇岡。”永叔則不然,《游石子澗詩》云:“麕麚魚鳥莫驚怪,太守不將車騎來。”又云:“使君厭騎從,車馬留山前。行歌招野叟,共步青林間。”遊山當如是也。

  

  虞巡之事遠矣,後世莫能知其詳也。若周穆王者,勞民費財,從事於八荒之遠,豈人君之美事乎?顏延年《應詔觀北湖詩》乃云:“周御窮轍跡,夏載歷山川。蓄軫豈明懋,善遊皆聖仙。”《侍游曲阿詩》又云:“虞風載帝狩,夏諺頌王遊。春方動宸駕,望幸傾五州。”是開人君遊豫流亡之心,非所謂告以善道者也。

  

  扈從明皇南出雀鼠谷,張說作詩,和章甚衆,皆不若王丘趾作為工。如“花縟前茅仗,霜嚴後殿戈。戍雲開晉嶺,江鴈入汾河。北土分堯俗,南風動舜歌”之句,未有及之者。唐朝推燕、許,而王丘不以詩名,觀燕、許之作,慙於丘多矣。至王光庭言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云”):“寒隨汾谷盡,春逐晉郊來。”而趙冬曦復云:“寒依汾谷去,春入晉郊來。”更相剽竊如此,又不足論也。

  

  徐凝《瀑布詩》云:“千古猶疑白練飛,一條界破青山色。”或謂樂天有賽不得之語,獨未見李白詩耳。李白《望廬山瀑布詩》云:“飛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銀河落九天。”故東坡云:“帝遣銀河一派垂,古來唯有謫仙詞。”以余觀之,銀河一派,猶涉比類,未若白前篇云:“海風吹不斷,江月照還空。”鑿空道出,為可喜也。

  

  張又新品天下甘泉,以常州惠山泉為第二。東坡謂“閑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獨”)攜天上小團月,來試人間第二泉”是也。荊門軍亦有惠泉,李德裕有詩題於泉上云:“茲泉田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由”)太潔,終不蓄纖鱗。到底清何益,涵虛秪自貧。”至今碑版存焉。小說載德裕在中書,置水遞以取惠山泉,一僧指吳天觀井,謂與惠山水脈相通,辨之味同,遂停水遞。其好水殆成癖矣。荊門惠泉,本名蒙泉,沈傳師有“蒙泉聊息駕,可以洗君心”之句。而德裕乃直名曰惠泉,豈非思惠山泉不可得,求其似者而強名之歟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與”)?然德裕嘗令所親取揚子江中零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泠”)水,其人醉忘,乃汲石城水以紿之,德裕能辨其非是。審爾,其可以蒙泉為惠泉而自欺乎?

  

  元次山結屋浯溪之上,有三吾焉:因水而吾之,則曰浯溪;因屋而吾之,則曰𢈪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吾”)亭;因石而吾之,則曰[山吾]薹;蓋取我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吾”)所獨有之義。故自為銘曰:“命之曰吾,旌(《歷代詩話》本作“蒞”)吾獨有。”噫,次山何其不達之甚邪?且身非我有,是天地之委形;生非我有,是天地之委蜕和;性命非我有,是天地之委順;孫子非我有,是天地之委蛻。而次山乃區區然認山川叢薄之微,惑其靈薹,認為我有,抑可哀也已!莊子曰:“獨往獨來,是謂獨有。獨有之人,是謂至貴。”次山儻知此乎?司馬溫公有園名獨樂。嘗為記云:“叟之所樂者,寂寞固陋,皆衆所鄙笑,雖推以予人,人且不取,安得強之乎!必也有人肯同此樂,則再拜而獻之,豈能專哉。”故東坡為賦詩云:“雖云與衆樂,中有獨樂者,才全德不形,所貴知我寡。”惟溫公獨有之道,蘊於胷中,故東坡獨樂之章形於筆下,與次山所見,殆天壤矣。

  

  空同山,汝州岷州皆有之,老杜《送高適書記赴武威詩》云:“空同小麥熟,且願休王師。”又以詩寄之云:“主將收才子,空同足凱歌。”皆謂岷州之空同也。杜乃用之於武威之詩何哉?蓋武威,唐為涼州都督府,與岷州俱隸隴右道,則送適詩雖及之無傷也。《莊子》載黃帝見廣成子於空同之上,《史記》亦載黃帝西至於空同。成玄英疏《莊子》,謂在京西北界,則是以為汝州之空同。韋昭注《史記》,乃謂在隴右,則是以為岷州之空同,將孰信耶?余謂莊生述黃帝問道,又言遊襄城,登具茨,訪大隗,其地皆與汝州接,則是汝州空同無疑矣。余嘗至汝,登茲山而訪遺跡,有所謂廣成澤者,有所謂廣成城者,有所謂廣成廟者。宣和間,太守林時敷嘗以是奏請建道觀,詔從之。其考之詳矣。《寰宇記》又載涇州保定縣有笄頭山,一名空同山,亦以為黃帝問道之地,益無的據。而盧正援《爾雅》之說,謂北戴斗極為空同,其地遠,華夏之君所不到,此又荒忽恠誕之言也。